晏晏而谣

寸心

*脑洞练笔，个人认为不算cp向

*预警：据被我祸害过的小伙伴们称，看完会emo

*wb已发，这儿归档

　　在云遏仙君成为云遏仙君之前，他的损友曾给他算过一卦，算的姻缘。

　　算出来满盘皆错，错连着错，劫叠着劫，看得损友大惊失色，连说这不可能，万年寡王不可能情劫叠着情劫。

　　“不作数不作数，你黎寸心要有把感情谈到天崩地裂死去活来的能耐，就不叫黎寸心了。”

　　云遏仙君不置一词，心中却明白，损友虽样样不靠谱，唯独这卦象，是从来不出错的。

　　后来，云遏仙君成了云遏仙君，也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，人们只知云遏仙君高山仰止，并不会去猜度这样一个人的曾经。

　　于是，他在凡世时候的名字，也叫人忘了。

　　修炼时光漫长孤寂，偶尔，也会出现一些意外。譬如某一天，云遏仙君和自己练成的第一具化身面面相觑，化身生着少年面容，与他少年时像又不像——他自幼恭谨，从不会做出这般……老子天下第一的神色。

　　然后，化身嗤笑一声，带着满脸的嫌弃：“一天天板着个死人脸，难怪没姑娘要你。”

　　云遏仙君：“……”

　　问题不大，根据古法，化身虽是化身，但也有可能生出自己的个人意识，这样的个人意识也来源于本体意识。

　　谁说乖孩子就没过叛逆想法呢？

　　所以问题一点都不大。

　　于是他看着化身：“往后你便叫黎寸心。”

　　黎寸心：“切，你当我稀罕你这破名字啊，你就是觉得没人记得了，不高兴。”

　　云遏仙君没理他的挑衅，问他：“你想做什么。”

　　黎寸心白了他一眼：“跟你一起修炼呗，不好好修炼，万一往后遇到了喜欢的姑娘，我拿什么护着她？”

　　“况且你这么个孤寡老人的样子，看得人实在是头疼，我就发发善心陪陪你好了。”

　　于是，黎寸心便与云遏仙君一同住在山上。只是即便在山上，黎寸心也不会像云遏仙君那般清修，他时常漫山遍野地招猫逗狗，山上只要是活物都叫他招惹过，见了他就能窜出二里地去。

　　山上招惹遍了，他便开始到山下去，美其名曰历练，玩那么个一段时间，然后带着各地特产回来，同云儿仙君说说自己这回看到的人情风貌。

　　云遏仙君自然也由着他去，毕竟再怎么着，也没出格。

　　后来有一天，黎寸心回来时看着并不多雀跃，他抱着个濒死的娃娃，让云遏仙君救人。

　　云遏仙君救了。

　　黎寸心问他，他们能不能养着这个娃娃，毕竟那地方闹了瘟疫饥荒，病的病死的死，娃娃家里已经没人了，送回去的话，也是一个死。

　　云遏仙君同意了。

　　黎寸心非常高兴，哪怕娃娃看起来还有些怕生，他也高高兴兴围着娃娃转圈，告诉娃娃，他会一直保护她。

　　娃娃八岁的时候，云遏仙君收了她当徒弟，赐名澄，连着本姓，全名祁澄。

　　祁澄正式开始修仙。

　　因着经历的问题，祁澄自小稳重，十分仰慕自己的师父，下定决心要跟师父好好修仙，绝不让师父失望。分明是黎寸心带回来的人，性情上却更像云遏仙君。

　　对此，黎寸心非常不满：“好好一个女孩怎么就学了你，活泼一点不好么？”

　　于是他身体力行去教祁澄活泼，具体行动包括并不限于在祁澄读书的时候往她书页里扔虫子、祁澄打坐的时候往她头上摞石子、祁澄练剑的时候后施法给她加特效、祁澄练字的时候在她旁边念市井里寻来的话本。

　　更过分的是还总喜欢跟云遏仙君分享祁澄的糗事，添油加醋，绘声绘色。

　　他的努力也是有效果的，有这么个人在身边烦着，祁澄确实也鲜活了不少，每每被气到眼泪汪汪，甚至口不择言，那口不择言的内容还都是跟黎寸心学的，什么鳖孙王八犊子小王八蛋，随年龄增长和云遏仙君带着无奈的指正，都被一个一个用在了黎寸心身上。

　　不过虽说两个人总这么鸡飞狗跳的，关系却算不上多差，黎寸心得了些什么都会将祁澄放在第一位，祁澄做什么也从未落下黎寸心。云遏仙君都看在眼里，干脆当成是自己养了两个孩子。

　　等祁澄年龄大些，也要下山历练，看看红尘万千，黎寸心自然是跟着。哪怕百般嫌弃，祁澄也没有不让他跟着的意思，两个人打打闹闹，一路上倒是也遇到了不少趣事。而有黎寸心护着祁澄，云遏仙君也一向是放心的，至于黎寸心总是将祁澄气得七窍生烟……孩子的事么，孩子自己解决，黎寸心是个混账东西跟他云遏有什么关系？

　　可人活着，也总是会有意外的。

　　天魔出世，波及的不止一两人，黎寸心和祁澄愣是撞进了人家老巢。

　　变故发生时，让云遏仙君第一时间赶到的甚至不是求救信号。说到底，黎寸心是他化身，化身将陨，他这个本体自然也知道。

　　他到的时候，祁澄已然不省人事，黎寸心护着她不叫魔物侵蚀，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，云遏仙君帮他分了一部分压力。

　　黎寸心看着他，是难得的沉稳：你现在这个样子，也打不过。

　　大能能凝聚化身，但凝聚化身也是需要代价的。本身的实力会有所削弱，本体要回到巅峰，则必须得斩落化身，重新融合，若化身不同意，少不得又要费心费力。且若化身有那样的能耐，也可斩落本体，取而代之。

　　如今，若要过此难关，他们两个必须没一个。

　　黎寸心看了云遏仙君半晌，又看了眼无知无觉的祁澄，忽然笑了：算了吧，我这样的性子，在修仙一道上原本也成不了什么气候。天下人要的是高山仰止的云遏仙君，不是一天天没个正形的黎寸心。

　　他之后原本还有话，没说出来，云遏仙君却也明了。

　　若我取代你，便必定要叫那条条框框束缚着，再次成为“云遏仙君”，那多没意思。

　　于是云遏仙君提剑，斩落化身，修为又上一层，成功破除魔障。

　　其他修士扫尾，云遏仙君带小徒弟回山医治。

　　祁澄醒来之后，哭了很久，在云遏仙君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，哭着骂黎寸心就是个混账东西，就算死了自己也不会原谅。最终，她哭累了，拉着云遏仙君的袖子，委委屈屈：他明明说了会陪我一辈子的。

　　云遏仙君怔了半晌，抬手摸了摸她的头。

　　他忽然想起，在被斩落之前，黎寸心说了声对不起，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。

　　黎寸心喜欢祁澄，这点，云遏仙君从一开始都知道，毕竟，他跟黎寸心就是同一个人。

　　“云遏仙君，你可别天天端着了，我们就是一个人，我的心思就是你的心思，不是么？”

　　“你并不是没有私心。”

　　他一直都知道，但他没有管，就像当初，他放纵了黎寸心的存在一样。

　　后来，祁澄的伤养好了，开始频繁下山历练，云遏仙君也没有阻止，只是从前跟在祁澄身边保护她的是黎寸心，如今成了云遏仙君。

　　祁澄想找黎寸心的转世，这一点云遏仙君也知道。

　　早在最初，祁澄对黎寸心的心思产生变化的时候，云遏仙君就知道了，但他什么都没有说。就像现在一样，他什么都没有说，就是陪在小徒弟身边，看着小徒弟去找一个不可能有转世投胎的人。

　　他们找了很多年，一无所获。

　　但祁澄没有失望，没有放弃，也没有偏执。她只是一如既往地斩妖除魔，然后在觉得某个人有些熟悉的时候，去看一看。

　　有一年，他们除了妖，碰巧到了一处王城。正逢上元，王城没有宵禁，灯笼挂了满街，合理还飘了花灯。河边卖花灯的老婆婆给他们讲了上元的故事，传说在花灯上写上两个人的名字，便能得到神明的庇佑。

　　而河边也很多人在放灯，灯上写着自己和心上人的名字。

　　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，祁澄转头看云遏仙君：“师父在凡间的时候也有自己的名字么？”

　　花灯可以祈福，她也想为云遏仙君买一盏灯。

　　云遏仙君沉默半晌，终于开口：“我名黎晖。”

　　祁澄点点头，正要挑第二盏灯，便听见云遏仙君说了后半句：“字寸心。”

　　祁澄手一抖，硬生生跟那盏花灯错开。

　　她站直身，视线不再落在那些花灯上。

　　云遏仙君问：“不放了吗？”

　　祁澄没抬头，声音低低的：“算了。”

　　他们早已不是凡人，人间一年一度的盛会，原本也与他们无关。

　　算了。

　　就像当年，黎寸心看着他，也是说，算了吧。

　　祁澄抬头，忽然对他笑了笑，就与往常一样：“师父，我们回山。”

　　云遏仙君说好。

　　之后的日子仿佛没有变化，他们仍旧是师徒，仍旧行走于世间，只是祁澄不再提黎寸心了，也不再去找相似的人。

　　黎寸心不会有转世投胎，因为黎寸心就在她身边。

　　而黎寸心承诺过的一辈子陪着她，也从来没有失约。

　　那是她高山仰止的师父。

　　也只是她高山仰止的师父。

　　徒弟仍旧恭恭谨谨的徒弟，云遏仙君什么都没有说。

　　就像当年，他知道黎寸心和祁澄之间的情愫，他也不会否认黎寸心说的他们的心思都是一样的的话，他甚至想过，要么，让给黎寸心就好了，反正他们都是一个人。

　　可若让给了黎寸心，黎寸心也只能成为云遏仙君。

　　黎寸心可以成为云遏仙君，云遏仙君却无法成为黎寸心。

　　云遏仙君也有过少年时，却不似黎寸心这般招猫逗狗，陪伴他的是读也读不完的诗书策论，他是家中长子，所有人都看着他，容不下一丝一毫的行差踏错。

　　他也真就从未出过错。

　　不管是黎晖还是云遏仙君，从来都是那样的人，是规矩最漂亮的模板。

　　从来都没有人需要跳脱不羁的黎寸心。

　　只除了祁澄。

　　可世间也就只有那么一个黎寸心，如今也没了。

　　恍惚间，云遏仙君又听见了黎寸心斩落前的话。

　　对不起啊。

　　他说：对不起啊。

　　夜色里，星斗悄然移位，高山仰止的云遏仙君，应了好友多年前算出来的劫。

　　劫名，寸心。